云凌猛地转身,金色的兽瞳瞬间缩成危险的针尖,里面翻涌着冰冷的杀意和一丝凝重。
而在混乱的兽群边缘,原本正在为刚鬣清理最后几根刺的白璐璐,也被那恐怖的狼嚎浪潮惊得手一抖,骨片差点戳进刚鬣的皮肉。
她迅速抬起头,望向东侧密林的方向。
只见部落东侧,由原木和巨石垒砌的围墙外,远处的密林边缘,如同沸腾的墨池。
无数双闪烁着幽绿光芒,充满了饥饿与残忍的兽瞳,在昏暗的林间亮起。
密密麻麻,如同夏夜的繁星,却又带着地狱般的寒意。
一股混杂着血腥和腐臭的狼群气息,如同实质的浪潮,伴随着恐怖的嚎叫,滚滚而来。
明明是白天,可此时的天色却昏沉沉的,像是某种不详征兆即将来临。
云凌冰冷如铁的声音穿梭在混乱的战斗中。
他已重新化为一头巨大的白虎真身,屹立在围墙内一处临时搭建的高台上。
雪白的毛发沾染了不知是谁的血污,在昏暗的天光下如同燃烧的冷焰。
金色的竖瞳锐利如刃,精准地扫视着整个防线。
每一次挥爪,每一次咆哮,都如同定海神针,强行稳住摇摇欲坠的防线。
雄性兽人们在他的指挥下,爆发出求生的怒吼。
狼族兽人凭借惊人的速度,在围墙上灵活跳跃。
熊族、野猪族等力量型兽人则死死抵住厚重的木门,用身体筑成血肉堤坝。
石块如同雨点般从围墙内侧倾泻而下,砸在潮水般涌来的狼群中,溅起一片片血花和凄厉的狼嚎。
血腥味与恐惧的汗水味混杂在一起,弥漫在浑浊的空气中,令人窒息。
白璐璐被眼前炼狱般的景象震得头皮发麻。
她缩在一座半塌的窝棚阴影里,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。
高耸的围墙隔绝了最直接的杀戮场景,但那震聋欲耳的厮杀声,濒死的惨嚎,墙体被撞击发出的沉闷巨响,以及空气中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味,如同冰冷的触手,缠绕着她的神经。
她看见几只黑鬣狼,不知如何突破了外围的防御,鬼魅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围墙内侧。
那些黑鬣狼体型壮硕如小牛犊,油亮的黑色毛发像是浸染了墨汁,粗壮的脖颈上覆盖着钢针般的硬鬣,一双双油绿的狼眸闪烁着残忍而饥饿的光芒。
他们嘴角滴落着粘稠的涎水,獠牙森白。上面还挂着不知名兽人的碎肉和血丝。
其中一只黑鬣狼,似乎嗅到了什么,贪婪的目光猛地锁定了白璐璐藏身的窝棚方向。
“吼。”那恶狼发出一声低沉,充满威胁的咆哮,庞大的身躯微微下伏,强健的后肢肌肉喷张,作势欲扑。
扑面而来的腥风和赤裸裸的杀意,让白璐璐瞬间血液冻结。
她转身就想冲出窝棚的遮蔽,然而,太迟了……
那黑鬣狼突然发力,似一道黑色的闪电,带着撕裂空气的腥风,悍然扑向白璐璐藏身的窝棚。
巨大的阴影瞬间将她彻底笼罩。
冰冷的感觉,是死亡的寒意。
白璐璐甚至能看清楚狼口中獠牙上细密的血槽。
就在那散发着恶臭的血盆大口即将咬碎她的头颅的瞬间……
“砰——”
一声沉闷到极致的巨响。
一道庞大无匹的白色身影如同陨石天降,带着狂暴的劲风和凛冽的杀意,后发先至。
巨大的白色虎爪裹挟着万钧之力,如同攻城巨锤般狠狠拍击在黑鬣狼扑来的侧腰上。
“咔嚓”令人牙酸的骨裂声清晰可闻。
那壮硕的黑鬣狼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惨嚎,庞大的身体如同破布袋子般被这狂暴一击直接拍飞出去。
狼躯在空中划过一道凄惨的弧线,重重砸在身后数十米处的其他黑鬣狼身上,口鼻喷血,挣扎着却再也爬不起来。
云凌稳稳地落在白璐璐身前,身躯更像是一堵不可逾越的白色巨墙,挡住了所有可能的威胁。
他的金瞳冰冷地扫了一眼地上抽搐的恶狼,随即转向身后被吓得魂飞魄散的白璐璐。
目光里丝毫没有关切,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厌恶,像是看着一只惹祸的苍蝇。
“滚远点,废物。”
低沉的虎啸炸雷般在白璐璐耳边响起,带着毫不掩饰的驱逐口吻,“别在这里碍事找死。”
吼完,白虎甚至没有再多看她一眼,后肢发力,如离弦的箭。再次扑向另一侧围墙,被几只恶狼撕开的缺口处。
他的身影迅捷如电,每一次扑杀都带起一片腥风血雨,将试图涌入的狼群硬生生撕碎逼退。
白璐璐被那声“废物”吼的耳膜嗡嗡作响,心脏像是被冰锥狠狠刺穿。
她顾不上满身的泥土和擦伤,脑海里只剩下云凌冰冷的眼神和“滚远点”的命令。
眼下可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,她踉跄着,跌跌撞撞地朝着远离主战场,内部相对空旷的区域跑去。
混乱中,她根本辨不清方向,只想找个相对安全的地方躲起来。
穿过一片被踩踏的一片狼藉的晾晒场,绕过几个被黑鬣狼咬到废弃的窝棚。
部落内部也并不安全,零星几只黑鬣狼如跗骨之蛆,从意想不到的角落窜出,扑向落单的兽人。
惨叫声和狼嚎此起披伏。
就在白璐璐慌不择路地冲过一片堆积着杂物的空地时,一声幼崽惊恐到变调的尖细哭嚎声猛然间刺破了附近的混乱。
他的声音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和绝望。
白璐璐刹住脚步,循声望去。
只见空地边缘,一个废弃的石磨盘后面,一只落单的幼崽,被一只体型相对较小的黑鬣狼堵在了死角。
幼崽雪白的绒毛,沾满了泥污,红宝石般的大眼睛里充满了泪水和恐惧,小小的身体紧贴着石磨盘,抖得像风中的落叶。
堵住他的那只黑鬣狼,幽绿的狼眼里闪烁着因戏谑而残忍的光芒。
他似乎并不急于杀死这只兔族幼崽,而是享受着幼崽恐惧的哀鸣,锋利的爪子刨着地面,发出刺耳的刮擦声,涎水不断滴落。
幼崽的哭嚎声撕心裂肺,白璐璐只感觉自己的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。
逃?云凌冰冷的声音在耳边回响。
滚远点,别碍事!理智在疯狂尖叫,让她只想立刻转身逃离这个危险的地方。
然而,身体却不由自主的朝着幼崽方向去。
在那只恶狼不耐烦地低吼一声,獠牙毕露,朝着角落瑟瑟发抖的幼崽猛扑过去的瞬间。
白璐璐爆发出了连自己都难以置信的速度,义无反顾地扑向那个小小的身影。
“滚开!”她用尽全身力气嘶吼着,手中是刚才路边捡的枯树枝。
她的声音因恐惧而变调,却带着一种不顾一切的疯狂。
黑鬣狼吃了一记枯树枝的痛,本能的往后退了一步。
但仅仅是一步。疼痛让黑鬣狼更加兴奋。
白璐璐死死抱着怀中的幼崽,黑鬣狼缓缓逼近,近的甚至能清晰地看到那森白獠牙上粘稠的涎水。
完了!
白璐璐绝望地闭上了眼睛,等待着利齿撕裂血肉的剧痛。
预想中的剧痛并未降临。
一股狂暴到极致的劲风,带着独特如被烈日灼烤过的干燥气息,猛地从她身侧掠过。
速度很快,快到超越了视觉的捕捉。
白璐璐只觉眼前一花,一道矫健的身影,似是撕裂空间的黑色闪电,悍然切入她与那扑来的黑鬣狼之间。
那身影并未完全兽化,而是保持着人形,却充满了爆炸性的力量感。
他穿着一身紧贴皮肤的漆黑皮甲,勾勒出精悍如猎豹般的流线型肌肉线条,动作快到只留下模糊的残影。
他甚至没有武器。
在黑鬣狼的獠牙即将触碰到白璐璐的刹那,黑影看似随意地抬起一只覆盖着黑色皮质护臂的手。
没有惊天动地的碰撞。
只有一声极其轻微的“咔嚓”脆响。
快、准、狠。
覆盖着护臂的手,精准无比的扣住了黑鬣狼扑咬时暴露的咽喉。
他的五指以一种恐怖的力量悍然收拢。
“唔……”黑鬣狼凶残的绿眼瞬间凸出,充满了惊恐,喉咙里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的呜咽。
庞大的冲势戛然而止。
下一秒,那黑影手臂猛地一甩。
“砰……”
刚刚还凶焰滔天的黑鬣狼,直接被这股沛然莫御的力量狠狠砸在旁边的石磨盘上。
坚硬得失眠发出一声闷响,狼头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扭曲着,鲜血混合着脑浆瞬间迸溅开来。
狼躯抽搐一下,便彻底瘫软不动。
整个过程,快到如同幻觉。
从出现到击杀,不过一个呼吸之间。
直到黑鬣狼的尸体倒在地上,浓重的血腥味弥漫开来,白璐璐才从极致的惊骇中回过神来。
她睁开眼,心脏还在突突乱跳,后背的冷汗早已浸透了兽皮裙。
她惊魂未定的抬起头,看向那个救了她和幼崽的兽人身影。
那人背对着她,身姿挺拔如标枪,一身漆黑如夜的皮甲在混乱的光线中泛着冷硬的微光。
一头同样墨黑如夜的长发,刚好修饰着他利落的下颌线。
他似乎……微微侧了下头。
仅仅是一个极致细微的侧头动作,白璐璐只来得及惊鸿一瞥般捕捉到对方小半张脸的轮廓。
拥有健康的小麦色,鼻梁高挺,紧抿的薄唇透着一股冷硬的弧度。
最冷人心悸的,是那只眼睛。
即使只是惊鸿一瞥的侧影,白璐璐也能清晰地看到那只眼睛,是极致的纯黑色瞳孔。
在那瞳孔深处如同蕴藏着一片燃烧的星云,点点碎金般的光芒在其中流转跳跃,如同暗夜中,随时准备择人而噬的猛兽之瞳。
锐利充满了野性不羁的力量感。
那目光似乎在她身上极其短暂地停留了不足半瞬,快得让白璐璐以为是错觉。
那眼神里没有任何温度,没有关切,没有好奇,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漠然,仿佛刚才随手碾死的不过是一只碍眼的虫子。
他甚至没有回头看一眼被他救下的幼崽和白璐璐。
下一秒,那道漆黑的身影如同融入夜色的幽灵,猛地弹射而出。
足尖在旁边的木桩上一点,身形便化作一道肉眼几乎难以捕捉的黑色残影,迅疾无声地朝着围墙防线另一处狼嚎最激烈、火光冲天的缺口方向掠去。
几个起落,便消失在混乱的战场烟尘和憧憧人影之中,只留下那抹灼热干燥的气息和那惊心动魄碎金黑瞳。
快!强!冷漠!
“呜…呜呜……”被救下的兔族幼崽这时才从极致的恐惧中缓过神,放声大哭起来,小小的身体还在剧烈颤抖。
白璐璐也猛地回过神,后背的凉意让她打了个寒颤。
她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,顾不上探究那神秘豹人的身份,连忙转身,将那吓坏了的幼崽紧紧抱在怀里,笨拙地拍着他的后背安抚:“没事了…没事了…别怕…”她的声音也带着未散的颤抖。
她抱着幼崽,警惕地环顾四周。
必须尽快离开这片危险的空地。
她记得部落中心靠近女皇木屋的地方,有一个相对坚固的地窖,是个紧急避难所。
就在她抱着幼崽,准备朝着记忆中的方向移动时。
“噗通!”
一声闷响从不远处传来。
白璐璐循声望去,瞳孔骤然收缩。
只见一个负责运送伤员的雄性狐医,正抱着一个刚刚从防线撤下来的伤员,他的手臂被狼爪撕裂,不断淌血,两人却同时脸色发青,口吐白沫,身体剧烈地抽搐着,倒在了通往地窖的路上。
“水…水……”那名狐医倒在地上,痛苦地痉挛,手指无意识地抓挠着自己的喉咙,发出嗬嗬的声音,“水……”
紧接着,又有几个抱着幼崽、躲在地窖入口附近的雌性,也突然出现了类似的症状。
呕吐、抽搐、翻白眼。
症状竟与之前水泉中毒的幼崽如出一辙。
恐慌如同瘟疫般再次蔓延。
刚刚因云凌和兽人们浴血奋战而勉强维持的秩序,瞬间被这毒祸击溃。
“又是毒?!”
只见兽人一个一个倒下,狼群又不知何时,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。